站長資訊網陳羽今年就不做“黃牛”了。在他的圈子里，和他一樣的“黃牛”，也開始勸老客戶，“你不用找我買票了”、“12306推出新功能‘候補購票’來對付我們，現在我們不一定比你厲害多少，你越早在12306上排隊，排到票的機率越大，候補的幾率可以到80%。”“‘黃牛’繳械投降了”，陳羽解釋，雖然搶票的方式一直沒變，但是在春運的高峰期，12306的系統基本上每天更新，通過算法的改進、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的加持，使得“黃牛”和搶票軟件越來越難做。
1月9日，中國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文新介紹了今年春運的情況，預計春節前鐵路發送旅客1.59億人次，增長11%。對所有旅客列車實施候補購票。自2019年12月12日開售春運車票以來，鐵路12306售票系統候補購票訂單兌現累計582.6萬筆，車票723.7萬張，兌現率76.8%，減少了旅客反復查詢的次數，遏制了網絡倒票的空間。
起初，12306沒有這么硬氣，外界對于它更是“愛恨交加”。自2011年正式上線后，雖然12306有投入巨資，但每逢國內重要的節日都不堪重負，引發一波又一波的吐槽和批評。而與之伴隨的“黃牛”和搶票軟件又經歷了哪些波折?與12306之間的博弈又是如何?陳羽向經濟觀察報講述了他的故事。
“黃牛”的世界
“一開始真的太痛苦了，從家里到深圳，十幾個小時，買不到臥鋪，刷了很久的網頁，才買到了一張站票，更讓人心塞的是車里站的全是人。”
從這天起，陳羽心里下了一個決定，再也不買站票了。在這樣的執念之下，他嘗遍了各類買票的方式，花很多時間摸清12306搶票的方式、做一些買票的攻略等。
陳羽們對于春運期間車票的渴求，為“黃牛”創造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市場，而在“黃牛”的上游則有一批搶票軟件助陣。
四年前，機緣巧合，陳羽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一個“專業黃牛”，買了幾次票之后，兩人就成了朋友。
也是為了解決自己買票的問題，后來陳羽成為了這位“黃牛”的徒弟，“黃牛”帶一個徒弟，會把線上的渠道給你，也會教你一些行業規則，然后要收取幾千元的學費。
除了交學費的成本，還要掏錢買搶票軟件，陳羽介紹：“一開始‘黃牛’師傅會推薦相對好用的搶票軟件，然后把你拉到搶票軟件建的群里，每一個搶票軟件都會有自己的一個QQ群，這種搶票軟件的群很多，一個群內至少有一兩千人。春運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買一個搶票的賬號就可以，價格不到一千元。”
慢慢摸清套路的陳羽覺得，其實做“黃牛”很簡單，買好搶票軟件的賬號，然后準備一兩臺電腦，再摸清楚12306的規則，就可以了。
陳羽并沒有把做“黃牛”這件事太放在心上，一些買票的客戶也都是朋友之間互相介紹的，可是沒想到的是，僅經歷一個春運，他的兩個微信號就加滿了客戶，而且還收回了幾千元的成本。
陳羽的另一個“黃牛”朋友，以前在一家大型的代工廠工作，在搶票軟件出來不久，他誤打誤撞進入這個圈子后，就直接回到縣城的老家。“在自己家里裝了一個光纖，搞了幾臺電腦，一年就上三個月班，春節、五一、十一，基本上做完三個月的工作，掙個二三十萬。”
搶票軟件用的技術原理很簡單，就是一場比拼速度的戰役。資深軟件開發工程師張英輝對記者說，它把需要人來操作的流程，包括填寫個人信息、車次、驗證碼等，編寫成一套程序自動執行。
“你去操作這套流程需要幾分鐘的時間，但是搶票軟件它只需要一秒，甚至十分之一秒就可以完成，所以往往你還沒填完信息，票就已經被搶票軟件都刷沒了。”張英輝說。
過招
一位資深互聯網人士對記者回憶，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大家都還在火車票窗口買票，一些熱門線路火車票往往都會被“黃牛”霸占，當時的“黃牛”，通常是用武力的方式搶占在各個火車站窗口前面，然后把熱門的票全都買下來，然后再去賣給別人。火車票“難買、難賣”成為大家心中之痛。
2011年12306網站誕生，這個時代也恰逢是互聯網興起的年代，這是一場變革，更是必然的趨勢。彼時的12306還沒有那么多“招數”，但無論是從網頁版還是APP版，一直被網友吐槽設計差、反應慢、卡頓等問題。
12306來了，“黃牛”的腳步也從線下搬到線上，一波搶票軟件也隨之興起。
“也是因為12306經常被吐槽用戶體驗不好，才催生了這些‘黃牛’和搶票軟件的市場，但幾萬人甚至更多的人同時使用這些搶票軟件，還會對12306產生一個龐大網絡沖擊，讓其體驗更差，這其實是一個惡性循環。”上述資深互聯網人士說。
隨著太多搶票軟件的攻擊，12306在壓力中做了一件在當時引起熱議的事情——驗證碼，一大波奇葩驗證碼刷爆了朋友圈，搶票人不僅需要拼眼力、拼知識、拼智力，最后還到了真人都很難識別的程度。
12306的“驗證碼”在不斷升級，搶票軟件也跟著過招。“因為驗證碼可能是圖片、數字等，搶票軟件的程序起初是不認識的，但是后來有了一些大公司參與進來，如360、搜狐、傲游等瀏覽器出了插件，可以把驗證碼的數字、圖片識別出來，在當時這件事也引起了不小的爭議，”張英輝對記者說。
2013年有媒體報道,工信部已正式下達通知,要求360、搜狗、金山、傲游等瀏覽器停用搶票插件。搜狗瀏覽器則在微博公開表示，迄今為止，搜狗公司從未被“約談”，也從未被“叫停”。
張英輝稱：“12306‘聰明’起來了，你用過一些搶票軟件就會知道，一開始你用它很好使，后來就不好使了，很大概率就是被屏蔽了，12306把這些在市面上比較流行的搶票軟件都屏蔽掉了。”
12306還會檢測出一些特定的“標識”，張英輝進一步解釋，如搶票軟件它本身可能有一個標識符，或者在使用搶票軟件的時候，其實是有網絡的，都會有一個IP地址，當12306發現有IP地址，突然在一秒之內就搶票100次，就會判定這個肯定是在做搶票的事情，然后就不會讓這個人搶到票，這時候搶票軟件就要換一個IP地址。
之后攜程、途牛等在線旅游平臺興起，購買“加速包”搶票成為新的趨勢。“平臺把搶票包變成自己的一項服務，但你能不能搶到票，其實大家機會都是平等的。”張英輝說。
上述資深互聯網人士對記者說，幾年前曾有人找過他，讓他幫忙寫搶票軟件，但是他拒絕了，“搶票軟件其實是在破壞市場規則，因為票的總量是固定的，搶票軟件只是幫助使用其它插件的人買到票。”
12306放大招
小李近來著急從北京回老家，她一直有個固定的“黃牛”，以前不管買票多困難，只要給“黃牛”100元就可以搞定車票了，但今年“黃牛”告訴小李，票不好買了。“黃牛”讓她等等，但是后來也沒了消息。
“今年我這不弄票了，說實話，成本太高了，每年一張票會多收300元，以往一張票會賺180元，現在才賺100元，沒什么意思了。”一位“黃牛”對記者說，對于“成本太高”這件事，陳羽說，成本是兩個方面的，一個是時間，一個是實際支出。
他進一步解釋：“原來12306至少三天、五天更新一次，它的節奏我們基本都能把握住，現在12306每天都在更新，只要更新一輪的話，‘黃牛’的軟件基本就用不了了，最起碼幾個小時用不了了，要在后臺做適配新的版本、做新的更新、打補丁，等做好之后再上線，這一輪搶票就結束了。”
“12306放票都有節奏，每天的9點、11點、13點和14點都是高峰期，比如今年要搶大年三十的票，可能有一大波票要放出來，12306突然在8點半直接更新了，那么到了9點做軟件的肯定來不及更新。”陳羽說，另外今年12306還增添了很多規則，如人臉識別，這讓“黃牛”搶票越來越難。
當記者問陳羽，“黃牛”和搶票軟件會不會慢慢消失時，陳羽立刻回答“不會”。“因為這是一個產業鏈，只是做這個的成本會越來越高，但繼續做下去的人肯定是掙錢的，他們手里有大量的客戶，而且這些客戶有穩定的需求，很多人是不愿意自己去買，老是相信‘黃牛’，這些‘黃牛’也是有市場的，他們也還會賣其他的，比如演唱會門票、球票、椰子鞋等。”
陳羽說，今年大部分的“黃牛”，其實更愿意接預售單，“黃牛”的網速和機器買票都要比普通快，接到預售單搶到的幾率還是挺大的，但前提是那天12306不要更新。
(應被訪者需求，陳羽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