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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擲向恒大的刀 “301”接到了
記者 白楊 北京報道
恒大與Faraday Future（以下簡稱“FF”）的糾紛近日出現了戲劇化的一幕。美國時間11月20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更新了“301調查報告”，而恒大收購FF股份一事被作為案例收入其中，并將此定性為是由中國政府主導的企業對外投資，以獲取特定行業的專利技術。
據新華社報道，北京時間11月22日，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表示，中方注意到美方日前對“301調查”報告進行的更新，對此表示嚴重關切。報告對中方進行新的無端指責，捕風捉影，罔顧事實，中方完全不能接受。
恒大方面也向21世紀經濟報道表示，恒大投資FF是純商業行為，并按照美國的相關法律程序依法依規報批。其提供的信息顯示，恒大健康于今年3月9日向美國外資投資委員會（CFIUS）提交申請，并于6月18日獲得CFIUS正式批準。據記者了解，CFIUS的主要職能是對外商的投資交易進行審查，以確保此類交易不會影響美國國家安全。
更新的“301調查報告”寫道，“在恒大支付了8億美元之后，FF和恒大出現了沖突。根據FF發布的新聞稿，沖突主要是因為恒大拖延支付款項，并阻止FF獲得其他融資，目的是為了獲取FF控制權以及所有知識產權。”
近日，FF公開了其向美國加州法庭提出的訴訟內容以及此前香港國際仲裁中心的仲裁文書，詳細記載了恒大與FF產生矛盾的始末。記者了解到，恒大和FF的關系8月份開始出現裂痕，現在已經基本走向決裂。而FF如今對恒大的定性，便是“控制權和知識產權的搶奪者”。
一位長居美國的行業分析師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雖然看似“301調查報告”和FF對恒大的指責是一致的，但FF這次可能是被美國政府利用了。這也將導致FF的處境變得極為尷尬，進退兩難。
控制權與知識產權之爭
從7月份意識到FF資金的短缺，至今已經過了近5個月。據FF財務副總裁Michael Agosta在仲裁時透露，截至2018年9月26日，FF銀行賬戶中只剩下1810萬美元的現金。
11月12日，賈躍亭在美國召開了一場名為“Faraday Future Evolutionary”的戰略會。會上，賈躍亭向FF全體員工表示，FF現金流吃緊的首要原因就是恒大違約。賈躍亭還表示，今年9月以后，他意識到恒大的真實目的是為了FF的全球控制權，“恒大之所以搶奪FF的控制權，是為了奪取FF的全球知識產權”。
FF新任研發總負責人Matthias亦表示，“經過這次危機的慘痛教訓和反思，我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投資方意圖搶占FF控制權和全球知識產權的真實目的，我們絕不能把多年來積累的核心技術成果如此輕易地，落在一家房地產企業手中。”
戰略會召開兩天之后，超250名的FF小股東在洛杉磯高等法院對恒大健康提起了集體訴訟，指控恒大健康、夏海鈞和彭建軍企圖通過欺詐手段奪走FF控制權和核心知識產權。
據悉，這些發起訴訟的股東均為享有FF股權的老員工。對此，FF方面表示，這是股東的自發行為，與公司無關。恒大方面則在11月18日回應稱，將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動，捍衛公司及時穎的權利，以保障公司及股東的利益。
目前，FF已經提交了近2000項全球專利的申請，獲批近400項。在賈躍亭及FF看來，恒大的角色已經發生了翻轉，它從最初的“白衣騎士”變成了覬覦FF核心技術的“門口的野蠻人”。
DCCI互聯網研究院院長劉興亮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美國把恒大投資FF列入“301調查報告”，實際上也因恒大給美國政府留下了把柄。調查報告中引用了恒大的新聞稿，其中寫道“投資FF，就是把最先進的新能源技術帶到中國，為中國汽車工業從大國到強國做出貢獻。”
在恒大集團官網，記者看到一篇發布于6月28日，題為《恒大正式入主FF 全球頂尖新能源汽車技術落地中國》的新聞稿。其中確實提到了“可以在中國同步應用FF美國全球領先的新能源汽車技術，等于恒大把世界頂尖新能源汽車技術全面引入中國，將助力中國汽車工業轉型升級，增強核心競爭力，推動中國從汽車大國走向汽車強國。”
但恒大方面認為，公司入主FF只是一次戰略布局，是恒大進軍高科技邁出的其中一步。上述新聞中也提到，恒大年初便表示要積極拓展高科技產業，重點布局新能源、人工智能、機器人等領域。
那么恒大入股FF，究竟是不是為了獲得其控制權和知識產權？從恒大健康6月25日發布的公告可以看出， FF采取的是AB股架構，以賈躍亭為代表的FF原股東持有的每股股票具有10票投票權，而恒大持有的股票每股只有1投票權。這也意味著，雖然恒大已經成為FF的最大股東，但賈躍亭仍然擁有絕對的投票權。
由此可以看出，恒大在投資之初其實并沒有要求獲得更多控制權。至于雙方簽署的對賭協議，也是基于FF無法在2019年第一季度實現FF91量產的前提，恒大才能獲得投票權的反轉。
從恒大的角度來看，對賭協議的背后存在兩種可能：一是恒大認定賈躍亭無法兌現量產承諾，所以有意通過此協議來奪取FF；二是因為賈躍亭個人的信譽問題，恒大必須為自己的投資做出保障。
若根據賈躍亭目前的判斷，恒大應該是出于第一種目的，但是，FF91能否實現量產賈躍亭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明知無法量產，他還會簽署協議嗎？更何況，該解釋和恒大后來同意與FF簽署補充協議又自相矛盾，因為如果恒大只是為了奪權，那么FF在7月份出現資金困難時，它完全可以袖手旁觀。
今年7月，FF提出要保證FF91的量產計劃，年底前還需要約6.63億美元的資金。于是，FF向恒大提出了提前支付剩下資金的需求。7月18日，恒大、FF以及賈躍亭簽署了一份補充協議。
這次，恒大開出了一系列支付條件，其中最關鍵的是恒大要加強對FF中國的控制，以及賈躍亭必須轉讓其持有的FF股權及對FF的控制權。而這，也成為雙方后續仲裁的核心內容。
提出這些條件，恒大是不是為了更快地“奪權”？首先要明確，這份補充協議的簽署肯定是經過三方同意，而且恒大并沒有提出要讓其將股權轉給自己，而是允許賈躍亭自己選擇受讓方。
在仲裁書中，恒大提到了讓賈躍亭放棄控制權的原因，其中包括賈躍亭作為中國的失信被執行人，由他實際控制的FF在中國很難開展業務。因此，恒大希望的是賈躍亭能真正交出股權和控制權，但允許他繼續擔任FF全球CEO。
賈躍亭在近期的講話中提到，他從未想過放棄對FF的控制權，但他依然簽署了協議。隨后，賈躍亭也確實辭去了與FF相關公司的董事職務，并將持有的FF股份都轉給了他的朋友Lian Bossert。但是，協議要求的究竟是名義上的退出，還是實際的退出，賈躍亭和恒大顯然有著不同的理解。
賈躍亭要放棄中國市場？
日前，賈躍亭還宣布一項決定，即把FF81回歸美國率先生產。“FF81的目標是FF91量產后的一年多時間量產，之后再視情況適時引入中國，回歸到我們原本的戰略規劃，真正實現中美雙主場戰略。”
“實行中美雙主場”，是賈躍亭2014年在美國創辦FF時便提出的戰略。恒大入股FF時，FF方面還明確表示，接下來FF91在美國生產，而其他后續車型將在中國生產。
8月14日，恒大法拉第未來智能汽車（中國）集團在廣州恒大中心正式揭牌，這也是FF在中國的運營主體。據恒大健康當日發布的公告顯示，恒大法拉第未來智能汽車（中國）集團將全面負責FF在中國的技術研發及所有生產經營管理。
同時，FF還制定了長遠的戰略規劃：未來十年在中國華東、華西、華南、華北和華中地區，建設五大研發生產基地，目標在十年后年產能計劃可達到500萬輛。
但是這些規劃都是以資金充裕為前提，目前來看，FF91能否順利量產都需要打個問號，更不用說后續車型。而賈躍亭之所以提出將FF81轉回美國生產，似乎是在釋放要避開中國市場的信號。
難道賈躍亭要放棄“中美雙主場”的策略？答案顯然是不，對于任何車企來說，中國市場都有著巨大的吸引力，FF對標的競爭對手特斯拉都已經開始在中國建廠，FF又怎么舍得放棄。
但實際情況卻是，FF進入中國市場并不容易。眾所周知的是，2017年12月，賈躍亭因為個人及樂視的債務問題尚未解決且其他資產均被沒收，而他本人滯留美國拒不回國，因此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同時，FF中國的外匯賬戶也因此被凍結。
如今，賈躍亭在國內拋棄的樂視網正瀕臨退市，他的個人信用業已破產，由他控制的FF想在中國發展業務幾乎不可能。
在與FF進行仲裁時，恒大的律師Baker McKenzie表示曾收到一封來自地方政府部門的信。信中，該政府部門要求恒大提供進一步信息，以評估和核實賈躍亭是否是FF中國的最終控制人。該部門還提出，賈躍亭作為失信被執行人，由他擔任FF全球CEO，將給FF在中國發展業務的計劃帶來嚴重的負面影響，并建議FF股東更換CEO。
此外，恒大曾嘗試與中國的有關金融機構溝通，希望解除對FF中國的外匯賬戶的凍結，但金融機構因為對賈躍亭和FF存在諸多質疑而沒有同意。
目前距離9月26日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月，FF賬上的1810萬美元恐怕已經所剩無幾。雖然香港仲裁中心批準了FF的緊急救助申請，允許其進行最高5億美元的融資，但截至目前，FF的“救世主”仍未出現。
賈躍亭日前表示，“由于恒大健康單方面嚴重違約，FF已經終止了與恒大健康任何的協議，這意味著FF真正可以脫開束縛、獨立發展，獲得根據公司的發展階段需求、自主決定融資及IPO的權利。”
他同時公布了FF的融資計劃：FF將于2019年一季度前完成第一階段5億美元左右的A+輪融資；2019年年底前完成7億美元的Pre-IPO輪融資；2020年正式在美國獨立IPO。
但這一切是以“活下去”為前提，FF當下能否拿到新的投資才是關鍵。更何況，賈躍亭單方面提出終止與恒大健康的任何協議，在法律上是否生效也值得商榷。畢竟在他說出此話的同時，FF又向香港國際仲裁中心提出了緊急仲裁，要求解除恒大對FF的資產抵押權。
而“301調查報告”是否會給FF帶來轉機，目前尚不得知。但一位與FF有過接觸的人士告訴記者，無論是否出于FF的自愿， “301調查報告”都將賈躍亭及FF擺到了有關方面的對立面。假如FF借此擺脫了恒大甚至獲得資金，那恐怕FF進入中國市場也更加困難了。
總之，留給賈躍亭的時間不多了。
